毛鸿德:无雕琢的脚印(第一章)
发布日期:2022-07-27
毛鸿德:无雕琢的脚印(第一章)
来源 2009年05月06日凤凰网
这里所记录的都是真实,原始的,未加修饰的。不是为了发表,仅仅是对自己的脚印留下一个印记。这篇东西写于1973年,当事记忆还好,所以写得十分详细。如果不是有这篇记录,有些事情我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了,这篇不成熟的文字,我会经常翻看。
1968年5月,我们毕业班的同学议论的中心全是毕业后到那儿去的问题,当时对周围的事情,以及党的方针政策也不甚了了,自己在学习上也不求甚解,整天也是昏沉沉的。 骑车从家里到学校,一路上是看了五年来天天看到的,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岸景物,再看上去不能给人留下一点新鲜的,值得记忆的印象。五年来我天天走这条路,除了苏州街从沙石路变成了柏油路外,五年来没多大变化。 骑车冲上学校的大上坡,习惯的将车靠在北楼的葡萄架上,信步来到我住过的房间,文革那会儿我一直住在北楼的那个房间,开始是我,陈保群,赵同义,朱大贺四人。后来,后两位参军去了,就剩下我和陈保群,他跟我一样,在66年他考上了中央美院附中,我是考上了中国音乐学院附中。现在看来,我们俩人的艺术之梦是圆不了了。 我推门进屋,保群和老瓢(寿延生的外号),已经在屋子里了,老朋友了,也没什么客气,话题自然就是"毕业分配"。 "老毛,你打算怎么办,"老瓢问我。 "说实话,我真没想好,"我无表情的回答。 "保群,你呢?"老瓢又问。 "我还是想上大学……" "我也想上大学"没等保群说完寿延生抢过去说"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招不招生。" "我想大学还是要办的,不过,咱到那儿上高中呢,也不能初中就考大学吧。"保群的话也把大家说得一愣,是呵,眼前高中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学,上大学就是做梦了。 沉默,幽默的沉默。 …… 忽然,范靖来了,我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,外号还是我给起的呢,叫"大胖子"。是我们班的活宝,他那个组织也没参加,是个"逍遥派"。文革以来很少到学校,现在要分配了,不得不经常来看看。听说,他爸爸原是东北抗联的,57年有右派言论,66年8月5日自杀了。我记得非常清楚,我还去他家看了,看见他和他的姐姐,大家谁也没说什么。不过,现在他又恢复了"乐观"的天性。 "老胖子"他为了抱复我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并不相称的外号。"发表了。" "什么表?" "毕业分配志愿书呵,里边有三个志愿,前两个填你想去的单位,第三个问你自愿不自愿。"古怪的问题。 谁也没说什么,都在想自个儿的事。 范靖从桌子上抄起一把小提琴模仿大师的姿态,摇头晃脑的比划上了,可他根本不会拉琴,只听到吱吱呀呀的噪音。不过大家还是被他那煞有介事的怪样逗得哈哈大笑。 "你这活宝别在这现眼了。"进来的是刘一新,崔乃泉。 刘一新是我们组织的头头,校革委会的常委,在我们学校及附近的几个学校都有一些名气。个子不高,挺瘦,小眼睛,瓜子脸,还长了些青春豆,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"瓜子"。他在66年8月1日就写出了"炮轰司令部"的大字报,说起来比毛主席"炮打司令部"还早四天呢。不过,他不是反对刘少奇的,他是炮打我们学校临时文革领导小组,和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的头头们的大字报。(记得当时还有陈保群,曹友文,李克,周顺宝等五人联名发表的。)这张大字报当时轰动了全校,从者云集,于是,他成立了我校第一个革命造反派组织"东方红红卫兵"虽然他只是一个初中生,但大部分高中生都汇集在了他的麾下,他也就成了我们组织的灵魂和精神领袖。 自从毕业分配以来,他的脸一直被沉云笼罩着。他父亲的问题还没解决。他父亲原是地下工作者,坐过牢,于是就有人说他爸爸是叛徒,现在还没搞清楚,这件事对他肯定有影响,他的情绪阴沉,不思言笑,这种情绪也影响着很多人。不管怎么说,既然学校发了表,那也得领回来再说。其实领回来表也是那么回事,上半部是司空见惯的项目,什么性别,年龄,籍贯等等。后边有几个志愿供参考:有北京南口机车车辆厂,1201工厂(一家解放军的印刷厂)还有几个服务行业,当时就是想进工厂,服务行业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内,我当时填了一个南口机车车辆厂,第二个给忘了,第三个栏里填了"服从分配"。 在这么一个决定人生重大决策的问题上,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,也没有深思熟虑,随命运去漂流吧。我是有"宿命"的思想,人挣不过命,随遇而安,在那儿都能打开一片新天地,是金子到那儿都能发光,何况今后的路还长呢。 第一次听说北大荒 第二天,我刚到学校就碰到了范靖,他问我第三志愿是怎么填的,我说填:"服从分配呵"他说"你太傻了,你要是填了服从分配,将来给你分到外地去,你也得去。" "这你就不懂了,填不填服从分配只是表明你的态度,说明你思想进步,听党的话,说不定还能留成 在北京呢,你就是不填,分你去你敢不去?" "对对对,是这么个理儿,不行,我得跟家里说说。"说着就在传达室抓起电话"是范森吗?我是小靖,咳,就是关于填表的事,人家都填了服从分配,啊?问我自个,其实填了就表示个意思意思。"说着,对着电话做了个鬼脸。"行,咱也填个服从分配。"说完我们俩把志愿书交给了学校管分配的权莹老师。权老师眼睛有点儿毛病,我们背后都叫她--权瞎子。 那个时候,我们这些毕业班的学生已经没有教室了,那帮刚升入初中的小崽仔们占据了我们的阵地,我们就像一群盲流,在学校里乱窜,好在学校大,仨一群,俩一伙,嘀滴咕咕,就像暴动前夜是的。 我们学校听说原来是清朝的一个三品官的坟墓,校园特别大,前操场放了六个蓝球场,外边有跑道,后操场是一个标准的足球场,主楼后边有一个小山包,呈半圆形,主楼和小山包之间有一个大圆形池,原来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坟头。 班里的人越来越少,韩纪东参军去了,张正桐去了青海煅造厂,文革期间,他到青海 串联,正赶上青海"2。23'事件,他参加了造反派的夺权,正是趾高气扬的时侯;李敏安去了1201厂,徐海涛,马玉枫,乔雷,邵泞也结对去了青海锻造厂,赵湘文也去了青海,外地工厂招去了不少人。北京的工厂也招去了不少人,金福顺陈保群王明立国勤李本龙,去了南口车辆厂,曹自胜,张振强去了计算所。剩下的人就更少了。 一天,听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来我们学校做报告,没事也听听吧,我就和寿延生,崔乃泉到了电化教室。纯粹是无聊,根本就没把黑龙江和自己联系在一起,人多热闹,北京人就喜欢扎堆子。电化教室挤满了人,兵团来的人叫杜慎才,正在台上侃侃而谈,至于他讲了些什么,我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,只记得杜慎才长得墩墩实实,人的么样长得也还顺眼,印象不错。到什么黑龙江呵,十万八千里,荒漠之地,到那儿也不能去那儿呵,实在不行,咱就给他来个凉水沏茶--泡了。泡到那天算那天。反正是离了北京那儿也不去。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谁也没把他放在心上。每天还是上学校点个卯。 一天在上学的路上碰见了王宗宴,他是三。五班的,我们俩在学校最好,没事经常谈点唐诗宋词什么的,又都喜欢唱歌,没事还在后操场练上几嗓子,他的嗓子尖,高音不错,就是有点 气。他跟我一起去考了中国音乐学院附中,不过初试就被刷下了。他听说我考上以后,更喜欢跟我一起唱歌了。他父亲早亡,母亲是中学音乐教师,他外公是留美的著名的医学博士,解放前曾是北京协和医院院长,抗日战争时期他不给日本人看病,社会声望很高。他的两个舅舅都是新华社记者,一个就是新华社著名记者李平,在参加第一次亚非会议(即万隆会议)不幸飞机失事,牺牲了,这就是震惊中外的"克什米尔"公主号事件。我们俩人都有点骚人濹客的味道,喜欢吟点骚诗,背点散文。在学校我们俩作文都不错,老师曾推荐我们俩参加北京市中学生作文比赛,但我们俩谁也没去,。但我们俩也有不同,我比较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,而他喜欢外国文学。我在文革时期学了点音乐,他却热衷于收藏,什么纪念章,邮票等等。 今个碰到一块儿,边走边聊。 "听说今天公布去黒龙江的名单。"他说。 "是吗。"我漫不经心的说,可心里还是"咯登"一下,万一有我那可怎么办呢。不过又想不至于就那么惨吧,那就轮到我了,虽说我家庭出身不太好,可在十九中我也还算个人物,不说别的,光说我是学校的广播员,名声也不小,在文革中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,学校不会一脚把我踢到黑龙江去吧。 进了校门,往左一拐就是电化教室,没人,只看见管分配的权莹老师那张阴沉的脸,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。虽然没谁喜欢她,但还是有人巴结她,送她点纪念章什么的,我是不会来这一套的。 她看见我和王宗宴进来,露出异常的笑脸,"毛鸿徳,批准你去黑龙江了。"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,我当时一楞"还有谁呀?"她又说出了一大串名字"我不去。"我没好气的说。 "你能去黑龙江建设兵团就不错了,你还想上那儿。"她还露出很关爱的口呅。 这句话说得我一楞,这是什么意思。么非我出身不好,连留在北京的资格都没有吗? 中午回家饭吃得都不香,我清楚的记得,我妈问我是不是病了。那天虞老师带小江到我们家来玩儿,我都没心思逗她玩了。小江是一个是一了非常漂亮的小姑娘,聪明俏丽,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,当时她只有两,三岁,是我妈妈把她带大的。虞老师是无锡人,留学苏联,是我国激光学专案,她爱人叫梁建国,留学法国,也是物理学家。他们两口子真可以说是我国的尖端技术的领头人,可待遇实在太低了,住房狭小,广线昏暗,不过他们对生活也不苛求,有一年春节我去她家,大年节居然在食堂买饭吃。这可能就是中国的知识分子。
关于我去黑龙江建设兵团的事,我没告诉家里,我想把他自己把解决掉。 在未名湖畔我似乎在思索 吃过晚饭,我愁闷的向北大校园走去。我喜欢北大校园,当时北大武斗正欢,探照灯乱晃,鹅卵石乱飞。新北大公社,井岗山兵团的高音喇叭互相谩骂着,战斗的进行曲响彻云霄。 "28楼吃紧,新北大又来攻楼了。" "44楼渣滓洞又在迫害我井岗山战友。" "井岗山中美合作所必须砸烂。"等等,等等。 可是在未名湖一带却是另一番景象,月光朗朗,微风徐徐,银白色的月光撒在湖面上,波光鳞鳞,鱼儿时儿越出水面,溅起一片碎金散玉,晚风吹过大水塔的铃铛,发出悠缓,清亮的"叮铛"声。临湖轩的逍遥派们,大胆地放着轻揉的音乐。第一体育馆的健儿们也没望记炼好自己的身体,湖边的甬道上,一对对的恋人走来走去,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情话,马路被他们走烂了,鞋底被他们嚰薄了。在湖心岛处处假山上,更有大胆的恋人抱头乱啃,窃窃私语。 这一片和平,温馨的景象与南边教学区的叫杀声形成了一幅极不协调的景观。 我也沿着湖心岛的小路默默的想着自己的问题:事到临头可怎么办呢? 在临湖的一块大石头上也默默地坐着一个人,她象一尊石像,望着湖水发呆,孤独的一个人,湖面映衬出她那微弯的背影,我仿佛认识这个人,她好像住在燕东园,是北大附中的.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在面临着人生的决择。我这时候真想坐下来和她谈谈,可又没有这个勇气。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,在这样一个四面都是打杀声中的唯一一片绿洲,在这样银色的月光下,我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。我也怕遭到拒绝的尴尬。 我躺在松软的草地上,把手放在脑后,仰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。 "怎么办,怎么办。。。。。。 "对。明天告诉那个权瞎子,就说我妈不同意,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去。看能把我怎么办。。。" 似乎事情很简单 天亮了,无精打采的来到学校,电化教室没人,又到教导处找权莹,好吗,已经有两个人在向权莹诉苦了。 "权老师,不是我不愿意去黑龙江,我是老大,下面还有四个弟妹,爸爸妈妈身体又不好,我有去了东北,家里可怎么办呢,能不能考虑把我留在北京。" "权老师,我是独生子,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妹,。。。。" 权瞎子那张阴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。"你们都不去,那谁去,上山下乡是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,是给你们指明了前进方向,革命靠自觉,你们再回去考虑考虑。"她把俩人打发走了,我迎了上去。 "权老师,"我显得少有的客气"我妈不同意我去黑龙江。" "啊?"她想了一下"好吧,再考虑考虑你的问题。" 怎么着,就这么容易解决问题了?没费多少口舌她就同意了?这太容易了,我也暗暗欣喜,家里一点风声未露就干净利落的解决了。 几天后,第一批上山下乡的要开家长会,我特地去了学校。崔乃泉也在第一批名单中,乃泉也是三。五班的,是通过王宗宴认识的,我们一起参加了"东方红红卫兵",步行串联时我们就在一起,有时天冷我们俩就睡一个被窝。可能我们俩既不属于红五类,也不属于黑五类,所以特别和的来,到黑龙江他去意已决,他是继母,待他不好,他早就想离开这个家了。"去也就去了,到那不是一辈子,像咱们这样的也只能去北大荒了,听说下一批还有插队的呢,要是挣工分那就更惨了。到东北还能拿工资,反正北京也不会再招工了,该招的都招走了,无所谓. 刘一新也在第一批的名单了他可是响当当的造反派阿,校革委会常委,只是他爸爸的问题还没有解决,当年的地下党,他爸爸曾经跟他说过,以后干革命打死也要参加正规军,绝对不再干地下党了.所以他也只能去东北了。他说起来就有气,有时侯还伤心的大哭。他是比较爱哭的,我有几次都看见他哭,有一次,为了一张什么票,和李有福,李贵茂,王景颐吵了起来,在后操场大哭,哭得那份伤心,我正好去散步,毛桂花在旁边劝,我一看,赶尽逃离现场,碰见实在不好意思。 他是一个颇有心迹的人,少年老成,考虑问题太多,不乏精辟之处,不过在我看来有些是属于多心,他是总头目,有时十分深沉,但决不是装出来的。他的威信相当高,连一些高中生都有些怕他。我们组织在一些重大问题上,始终保持正确,与他的谨慎小心分不开的。67年4月3日,江青在一个讲话里批评北京卫戍区司令李钟奇,我校很多组织就贴出了炮轰李钟奇的大字报,刘一新叫大家先按兵不动,结果李有福,谢江未经大家同意,写了一张大字报,他发现后立刻叫人给揭了下来。北京红卫兵"四。三"派,"四。四"派由此而来。我们立刻就成了"四。四"派的领袖。决策的正确,提高了组织的知名度,也聚集了一批优秀分子。学校的三大组织"8。18"是一群臭婆娘,主要是以我们班的一群疯字组成,主义兵那时候以声名狼藉。比较有战斗力的就是我们了,要不然刘一新也成不了校革委会常委。 送走了第一批的朋友,革命的激情使我下定了决心,到北大荒去 时间过的真快,转眼第一批的弟兄们就要走了。还没分出去的同学,甚至已经分到工厂的同学都去北京站送行了。 北京站人山人海,说话声,笑声,哭声汇成一片,人们拥挤不堪想腾出个地方照张相都不可能。高音喇叭呼喊着"革命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到边疆去,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。""上山下乡,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。" 热烈的场面,激励人心的话语。 刘一新,崔乃泉等第一比踏上征程的弟兄们,和我,寿延生,吴秉华热烈的交谈着。 "走吧,决定了吧,到那儿咱们在一块,那多有意思呵。" "去吧,到那儿不一样。" "来吧,我们在那儿等着你" 诚挚的话语,激动人心的场面,战友的深厚感情,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。 "老毛,怎么样,去吧,咱们一起去。"寿延生已经催促我了,看得出他已决定了。 "一句话,去。"我脱口而出。 "吴秉华,怎么样,一块去吧" "去"吴秉华似乎也很激动,白白的脸上露出一层红晕。 "来,咱们拉钩上吊,下定决心,第二批咱们三个一块走。" 于是,我们三个人用三个小拇指勾在一起,"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要。"说着还上下摆动三下。 周围的人看着我们这儿童式的起盟发誓,都哈哈大笑。 10点38分,火车缓缓地蠕动了,车站上更人声鼎沸,尽管乘警一再警告大家火车开动后不要再和车上的人握手,但是,几个乘警怎么能阻挡的住千百万的人流呢。车上车下,只只双手紧紧相握,有的还跟着火车紧跑慢跑,喊声,叫声,祝福声,再见声,又一次高潮迭起,汇成一片高縢的海洋。 他们走了,留下的人也慢慢的散去了,我看见有些家长已经哭站不起来了。 寿延生和我骑着自行车沿着长安街往西走,在百货大楼买了两瓶小香槟,找个地方吃饭去,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,到处都是满座,我们一直走到动物园,才在西苑饭店坐下来。小香槟香甜可口,劲也不大,可我们俩已经脸红了。吃完饭,老瓢回他新街口的家,我直奔学校而去。 刚进校门,就碰见了军训团的王参谋,我说我决定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,好象这事在他预料之中似的,他欣然同意。 过了几天,学校就公布了第二批去黑龙江的名单,共80多人, 范靖和我都赫然纸上。这可能就是他说意思意思,学校给他的一点小意思。我想去看看他,一个人又不愿意去,也就没去。一直到我离开北京我也再没见过他。多少年来,经常会想起他,我初中三年最好的朋友。他很胖,他爸爸是安全部的,66年的8月自杀了,是东北抗联的老战士,我们中学很多安全部的子弟,罗青长的儿子也跟我同届。我跟范靖特别和的来,有一次到我们家吃枣,他一连说了好几天,他还特别能取笑赵湘文,管赵叫"老猿猴"。反正班里的大部分外号是他给起的。听说后来他去了新疆,前两年班里搞聚会,看见了好多人,就是没看见他,不过后来通了两次电话。还真想他。 妈妈为我流泪了 我把我去东北的消息告诉了我妈,我妈的脸上立刻就罩上了一层阴云。可有什么办法呢,我弟弟是67届毕业生,也面临着毕业分配,都在家里耗着,也不是个事呵。 该转户口了,一天中午,我跟我妈要户口本,我妈什么也没说就拿给了我,很容易就在海淀办事处办好了迁移手续。等我回到家里,我看见我妈的眼睛红红的,她肯定是哭过了,因为在我们家里我妈最喜欢我,我真没想到这件事对我妈的伤害那么大。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一个北京人了,"别时容易见时难"这一去千里迢迢,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北京呢? 那时候,我自己却意气风发,踌躇满志,在把户口迁走已后,我就加紧了学习,学习毛泽东思想,"青年运动的方向"作为一个青年人应该有远大的理想,到农村去,到火热的斗争中去,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可靠的革命接班人。而且我小时候就有一个理想,长大已后当一名作家,我知道农村的生活时火热的,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,李准,赵树理,周立波的小说对我影响很大。我也想写一部这样一本小说,后来我还真动笔写了一些,不过没完成。农村是苦,但不吃苦又怎能成人呢。我还找了几本地理书,仔细研究了三江平原的地理概况,经济作物及水利等等。书中写到:三江平原属冲击平原,沉睡千年,土地肥沃,一马平川,如果能将水利搞上去,比将对祖国有更大的贡献。我当时想,到那以后一定先到县委,仔细的看看那的地图,为那的水利建设出一把子力。 晚上我还会去未名湖畔散步,躺在软绒绒的草地上,任思绪尽情驰骋,拿着锄头走在一望无际的北大荒,或者分到军马场,在蓝天下纵马奔驰;开着拖拉机翻出黑黝黝的土地;一大群知识青年,热火朝天的生活,跟在学校下乡劳动差不多。我更喜欢这样的生活,要是真分到了工厂,周围是一群老气横秋的工人师傅,还不如在到北大荒去呢。 罗曼啼克的想法包围着我,我好象认为这是我最好的选择了,义无反顾,换个金山我也不要。我有这个习惯,只要自己决定的事,决不后悔,而且会津津乐道,欣赏自己当初的选择 。 发了纪念品,编了小组,我是组长,副组长是李京慧。我们组的男生有:李生平,姜大为,田瑞华,丁孝康,薛金田,钟其九;女生有:潘晓明,李纯,于华等等。 我妈这几天一直很难过,我等于是我们家第一个参加工作的,我哥哥,姐姐虽然都大学毕业了,但还没分配工作,我妈又最喜欢我,当然是最难过的了。当时住在我们家对面的刘宝成,常到我们家来,他跟我哥哥是同一届的大学毕业生,他读的是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。他常来开导我妈:853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农场,我也说:北京是留不住的了,既使分到天津也是一年一次探亲假,去东北也是一年一次探亲假,其实是一样的。 后来才知道,完全不是那末回事。 自从决定去东北之后,我的信心一直非常坚定,而且越快越坚定。 寿延生,弓麟都去了北大荒,吴秉华骗了我们,他根本就没报名,而且后来更是闭而不见,到现在我也再也没见过他。 临走的前几天,我和刘庆中,郑春生三个人用一辆平板三轮把行李送到学校,我们都是十九中的,比我低一届,又都毕业于成府小学,住的也不远。就在这一天,学校又不让丁孝康,田瑞华去东北了,因为马云偷东西,他们打了马云。73年回北京才见着丁孝康一次,田瑞华参军去了一直也没见过面。 一切停当,就准备开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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